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216章 被逼比下限 (1)

關燈
銅陵的街上,百姓越來越多了,個個神色有些詭異,見了其他人不敢說話,卻又好像很想說話。

“這不是錢管事嗎?”某個中年男子經過,好些人和他打著招呼。所謂的錢管事,其實根本不是什麽“管事”,他只是姓錢,附近的相鄰取笑他的姓,有這個威風凜凜的姓,做個長工雜役什麽的實在是太浪費了,應該做管事啊,於是帶著取笑帶著揶揄帶著“你也沒錢我就好過”的“錢管事”的名字,就取代了他的真名,在銅陵飛快的普及,倒是成了百姓中的名人,就是不認識他,也聽說過他的名字。

錢管事笑著點頭,有人就問道:“錢管事,你倒是說說,這日子怎麽過。”錢管事就怔住了,我只是個打雜的小百姓,這種巨大的問題,你要麽去問聰明人,要麽問自己親戚,問我個路人甲幹嘛?這年頭禍從口出,說錯了話要倒大黴的,錢管事急忙擠出微笑:“呵呵。”打死不表態。

周圍好些人卻圍了過來,議論紛紛。

“這林大當家被趕走了,新官老爺到底是誰啊?”以前有那些識字的人會解釋,究竟這城頭變換大王旗,今天又是誰家當了山大王了,如今只能盯著寫滿字的公文發呆,偏偏又聽不懂那些外鄉人說什麽,好多百姓到如今都沒有搞清楚這銅陵城就是歸誰管了。

有說是胡星君的,可沒見到有人嘴裏噴火什麽的,怎麽能證明是星君的人?有說是江淮間另一個人更多的山寨當家的,不然林大當家怎麽可能被打敗,官兵都是一坨屎,怎麽可能打敗林大當家。

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林大當家被殺了好些人,否則而不至於逃得這麽快。

“那個官老爺到底說什麽了?”有人茫然的問,每天都聽到敲鑼打鼓,但是完全聽不懂他們說什麽。

“難道,是要收錢收糧?”有人顫抖了一下,林大當家的官員管理銅陵的時候,天天收銀子收糧食,時不時還要拉走一批人做壯丁,這新的官老爺只怕也是如此。

“呸,老子就是不交。”有人硬氣的道,周圍的人輕蔑的看他,這種話一聽就是假的,敢不交錢糧的人,早已被林大當家砍死了。

“錢糧,我肯定是願意交的,可是,交多少啊?”某個百姓慢條斯理的道。周圍的人心中活潑潑的,知道終於要談到大家真正關心的地方了。那人卻閉了嘴,一聲不吭。周圍的人忍不住催促著:“你倒是說說啊。”那人笑瞇瞇的看看,堅決不開口。

眾人起哄了半天,將沒有傻瓜願意當出頭鳥,只能無奈的散了。

錢管事悄悄地回到了家,將方才的事說了,一家人嘆息,果然人人都想著是不是能夠借著官府無法和百姓溝通,幹脆的就當官府不存在,拒絕納糧納稅。

“這件事,可以做,不可以說。”錢管事低聲叮囑家人,難得遇到可以抗稅(逃)稅的機會,萬萬不能錯過了。若是以後官老爺終於學會了銅陵話,追究下來,也能推脫是聽不懂官老爺的話,造成的誤會,絕對不是有意不交稅。

“俗話說得好,入鄉隨俗,官老爺進了銅陵,就要會說銅陵話,找幾個銅陵的師爺,請銅陵的頭面人物吃飯。外鄉人想在銅陵站穩腳跟,問過我們銅陵人了嗎?”錢管事覆述著這段時日聽來的悄悄話。一家人用力的點頭,不管哪裏來的官老爺,都要記住這裏是銅陵。

至於為什麽官老爺沒有找銅陵師爺,為什麽沒有請頭面人物吃飯,他們這些小人物是不知道的,左右不過是官老爺官架子大,看不起銅陵人什麽的。

銅陵的縣衙內,杜如晦閉目沈思,左右幾個官吏同樣努力的思索,尋找破解如今尷尬的處境的方式。

銅陵被林士弘占領後,破敗了些,整整一個銅陵縣,縣城加農村足有萬餘人,難道真的沒有一個人識字,會說洛陽話?真不好說。被束縛在土地上的百姓,一輩子沒有離開村子三十裏地的都多了去,有什麽必要學洛陽話或者外地話?至於識字,那是有錢人的事情,普通人沒敢指望家裏出文曲星。

“應該是真的沒人識字和會說洛陽話。”某個官員道,眼前擺明了只要會說洛陽話,或者識字,就能立刻飛速的進入縣衙當官員,雖然空缺的位置都不是很要緊的位置,但官老爺就是官老爺,哪個百姓不想一步登天,銅陵縣中哪個白癡會錯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沒人站出來吃天上掉下來的蛋糕,只能是真的沒人懂。

“吾有三策。”杜如晦慢慢的道。一群官吏看著他,有這麽多辦法?

“其一,去更遠的地方,丹陽,蕪湖,廬江,宣城,洛陽,九江,尋找會銅陵話,又會洛陽話,或者識字的人。”一群官員都想到了這個辦法,總有商賈來往銅陵,會洛陽話,還認識幾個字,總有人和銅陵人有姻親關系,總有銅陵人外出謀生求學什麽的,當年這麽多失地流民湧入丹陽掏銀礦,雖然大多都是中原百姓,但總有幾個銅陵人的。銅陵又不是深山老林,只要花時間,一年兩年三年,沒道理找不到一個可以進行語言溝通或文字溝通的人。但“花時間”三字,說來容易,做起來卻有些難。

剛占領了一個新城池,做了新城池的官員,丹陽的同僚故人都以為自個兒終於走上了青雲路,結果年底考核功績,竟然毛事沒幹,天天在縣衙拍蒼蠅?這就不是丟人了,而是罷官免職的問題了。

一群官員默默搖頭,這個方案不妨執行著,但不能只靠這個辦法。

“其二,就是我們學銅陵話。”杜如晦道,放大了說,能夠識字的人都是聰明人,聰明人豈有學不會一種方言的道理?語言最要緊的是使用環境,天天聽著一群銅陵人說方言,流利不敢說,但聽懂大致意思,速度還是很快的。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指著一張桌子,問銅陵人怎麽說話,多問幾個,總有聰明人知道這是想學銅陵話,然後慢慢的教導的。高級的學術的文雅的語言無法通過這個方式互相翻譯,但日常溝通還是有希望的。

“在秋收之前,我們肯定可以學會佃租,交稅,幾成租子等等言語。”杜如晦道,手勢加猜測加部分銅陵話,一定能夠讓百姓理解他們要繳多少稅什麽的。一群官員皺眉,這是放下所有精神文明建設,努力保護朝廷賦稅了,多多少少有些為了“保官”而為的意思。

“無為而治,只怕後患不少。”有官員謹慎的提醒。只保住了最基礎的賦稅,還是放任百姓不管之後的賦稅,肯定少得可憐,和越國其他地方轟轟烈烈的經濟局面相比,那是貧困縣了,更糟糕的是,只管收稅的官老爺,和那些土匪山賊又有什麽區別?

有官員搖頭,往好的方向說,他們不搶民女,不貪腐等等,但往實際了說,只怕還不如那些土匪山賊了。“若是百姓抗稅呢?他們若是假裝聽不懂我們說的銅陵話,或者我們學的銅陵話和他們村子裏的話差距很大,他們真的聽不懂,我們又怎麽辦?”

再忠厚老實的人,在從口袋裏掏出銀子的時候,都是不甘不願的,抗稅從來是普遍現象,否則各個朝代為何都有稅丁,都有人抗稅不交,被殘酷處罰的事情?裝作聽不懂言語,少交稅,不交稅,只怕會是主流。

“這稅也不太好收。”有官員道,林士弘的人燒光了縣衙的所有卷軸契約,全縣的田地房屋到底是誰的,有多大,是上等田地還是三等田地?田地還能辛苦點重新一一測量,這稅收到底是交到了去年,今年,還是五十年後?若是重覆收稅,民怨大了,和土匪就真的沒區別了。

“難道其他王朝就沒有辦法了?”有官員問道。

“他們的辦法,就是指派地頭蛇做衙役。”某個官員苦笑,隨便找個當地人做衙役,立刻就能知根知底的查抄各個偷稅漏稅的刁民,效率杠杠的,但銅陵不是沒有辦法用這一招嘛。

一群官員嘆息,從丹陽出發來銅陵之前,想了很多的困難,就是沒想到會遇到這麽狗屎的事情。

“這個辦法也能慢慢來,杜縣令可還有其他辦法?”某個官員問道。找懂銅陵話的人,自學銅陵話,都是不影響其他決策的輔助手段,大可以同步進行。

“其三,就是老老實實的向聖上匯報,承認無能,摘了烏紗帽,等待處分。”杜如晦道。

大堂中立刻靜了下來,有人神情激動,有人無可奈何,有人黑著臉。第三點,人人都想到了,這是沒有辦法之後必須做的事情,但後果實在不怎麽好。

“怎麽也比被聖上查了出來,辦我們一個怠慢公務的好。”杜如晦道。不需要有人到銅陵來檢查,只要看其他個城市飛一般提升的商業賦稅,然後看銅陵的死水一片,就知道銅陵一定出了問題,再一查,竟然連洛陽話、不許隨地大小便等等小事情都沒有做到,這瞞而不報的惡果就可怕了。

“想不到我剛穿上這一身官服,就要脫掉了。”某個官員慢慢的舉起手臂,看著身上的官府,傷心極了,還以為以前念過書,在丹陽的學堂中又刻苦,趕上了好時代,能夠一躍進入龍門,沒想到幾天的工夫,就要打回原型。

“以後還有機會的。”杜如晦緩緩的道,他說的第一第二條,全部都是罷官的絕路,但只怕在座的這些官吏當中,大多數人都是想著這兩條路,他必須提出來,徹底斷了眾人的僥幸心理。

“以我之見,聖上是明君,不會看不清我們的難處。”杜如晦道,一群官員看著他,這明君二字用在胡雪亭身上,真是有勇氣啊。

“就依杜縣令,上報吧。”幾個官吏慢慢的表態,冷靜下來想想,瞞報的風險太大。

……

“老(革)命遇到了新問題!”胡雪亭驚訝了,銅陵,池州,安慶,處處都是無法溝通,或者不配合的百姓。她打下新地盤,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江寧,句容,馬鞍山,歷陽,一個個的城市被納入了越國體系,還不是順順利利的,好多地方根本不需要胡雪亭花力氣宣傳,早早的開始普及洛陽話,普及隨地大小便要罰款什麽的,民眾接受胡雪亭的程度,雖然沒到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地步,但還是很有“早早開門迎闖王”的味道的,收納各個新地盤只有擔心沒有合格以及放心的官員可以派的,從來不需要擔心百姓不歡迎的,這銅陵等安徽新地盤的古怪,簡直打開了嶄新的世界。

“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裴蘊擦汗,哪有新世界那麽誇張,百姓對新的老大有所畏懼,不願意主動親近;鄉土氣息農戶,排斥外地人,或者在銀錢稅務上有所僥幸,那才是正常的情況。“不論是北周滅北齊,還是北周滅陳,都有類似的情況的。”

胡雪亭恍然大悟,原來以前順順利利的吞並江寧句容歷陽等地,反而是開了金手指了。

“地方近,消息順暢,都是淮南道的地盤。”胡雪亭找到了那些迅速融入丹陽體系的城池的特點。裴蘊點頭,同在淮南道,丹陽鬧騰的這麽兇,誰不是特別的關註?關註了,這丹陽的情況就有些了解了,有些方便的東西,比如不許隨地大小便,車輛靠右側前行等方式,就被各個城池學走了。

“這安徽就遠了些。”胡雪亭看著地圖,不在淮南道的管轄之內,官場之中還有人關註胡雪亭,百姓那是一點點興趣都沒有,偶爾提到胡雪亭,也就是“星君”等等神神怪怪的東西,誰都對丹陽究竟是怎麽樣的沒興趣。這對胡雪亭的接受程度,就低的很了。

裴蘊點頭,別以為有個星君的名頭就能傳檄而定,不血戰幾場,拿出一些真本事,轟動天下,保證各地百姓對你愛理不理。

“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胡雪亭無奈的道,裴蘊緩緩地點頭。

……

這些時日中,銅陵城內的百姓很是開心,新來的官老爺懦弱的很,天天窩在縣衙內不出門,整個銅陵城中就看不到官老爺衙役老爺。

“沒有那些外鄉人禍害我們,我的嗓子都好多了。”有百姓笑著,咳嗽都好了。

“我家的母雞也生蛋了。”有百姓道。最好這官老爺永遠待在府衙,那這城池就太平了。

縣衙的門忽然開了,杜如晦帶著幾十個官吏和士卒飛快的向城門口跑。

“咦,出大事了?”一群銅陵百姓好奇了,跟了上去。

杜如晦等人規規矩矩的在城外十裏,老實的候著。一群百姓嘰嘰喳喳的看熱鬧。

“真的是聖上親臨?”有官員流著汗,胡雪亭為了銅陵的事情親自出馬,怎麽看都是把事情鬧大了。

“唉,老老實實等結果吧。”有官員無奈的道。

半個時辰之後,官道上出現了大量的人影。

“咦!有人來了!”圍觀的百姓已經散了好多,此刻立即興奮了。

數百騎飛馳而至,見一群百姓眼巴巴的看著,立刻怒了。“大膽!”皮鞭四下抽打。“跪下!迎接聖駕!”

被鞭打的百姓嚎哭著,熟練的在道路兩邊跪下,竟然產生了一點點本該如此的感覺。

“看來是有大官來了。”有百姓摸著身上的鞭痕,一點點怨恨都沒有,抽人皮鞭的官老爺才是官老爺,和和氣氣的官老爺算哪棵蔥?

“小心些,若是被官老爺砍了,死了也白死。”有百姓提醒著周圍的人。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終於有大隊的人馬到了。百姓們興奮地偷看著,有人眼尖,看到了黃色的旗幟。

“那是聖上來了!”那百姓幸福的要暈倒了,作為P民,竟然可以看到聖上,那是八輩子的福氣啊。

一大群百姓興奮無比,渾身都在打顫,皇帝啊,今日能夠見到皇帝,以後定然能夠祖墳冒青煙。

“你待會見了禦駕,一定要大口呼吸!”某個人叮囑兒子,吸收一口天子的龍氣,定然是能夠福壽延綿,文運昌盛,子孫無數的。

“能夠如此近的距離呼吸一口龍氣,這是十八代祖宗求了多少次,才求來的機緣,萬萬不能錯過了。”消息飛快的擴散,附近的百姓用力點頭,死死的盯著龍旗靠近,等著沾染龍氣。

“這是……”杜如晦的身邊,某個官員驚訝的看著已經不遠的大隊人馬,入眼之處,是整整齊齊的軍隊。越國什麽時候有這麽多軍隊了?

“這是新軍。”有官員低聲提醒,百萬流民進入丹陽,被強制征入軍隊的數量不知凡幾,訓練了許久,打起來不知道怎麽樣,但穿著統一的軍服行走,這花架子的氣勢還是有的。

“怕是有兩萬了。”有官員看著隊伍,估計著人數。越國從來沒有出動過這麽大數量的軍隊,這是要做什麽?

杜如晦臉色大變。

“杜太守,你猜到了?”有官員盯著杜如晦,急忙問道。

“只怕要對九江用兵了。”杜如晦喃喃的道。其餘官員愕然,不是說要安撫當地,修整一段時日,建無數的帶有越國特色的泥土圍墻,開發田地,聚集人口,等百姓歸心了,才能對下一個城池動手嗎?

杜如晦苦澀的道:“因為銅陵啊。”

“啊!”一群官員大驚,完全不理解。杜如晦死死的盯著越來越近的大軍,緊緊的閉上了嘴唇。

禦駕在杜如晦等人的數丈外停住。張雨寧從馬車中探出腦袋,道:“聖上問你,你可知罪!”

“是。臣知罪。”杜如晦跪在地上。

周圍靜悄悄的,禦駕中安靜無比,一群銅陵的官員驚懼的看著杜如晦,不明白這個“罪”從何來。

“臣應該立刻征兵的。”杜如晦苦澀的道。禦駕中沒有聲音,卻再次啟動,經過了杜如晦等人。

一輛輛的馬車經過跪在地上的杜如晦等人,不時有士卒又是好奇,又是驚訝的看著跪在地上的銅陵各官員,杜如晦長跪不起,跟著杜如晦跪在地上的官員們莫名其妙,卻不敢在此刻說話。

一輛馬車停在杜如晦的身前。“杜如晦,你起來吧。”

車窗中探出裴蘊的身影,神色中有些疲憊,連日的馬車終究不是他這樣的文官能夠承受的。杜如晦這才緩緩的站起,臉色蒼白。

“你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麽。”裴蘊笑著道,笑容讓杜如晦身後的官員們安心,看來不是大罪,但是,到底是做錯了什麽。

“今夜,聖上會在城外駐紮,你要抓緊時間。”裴蘊對杜如晦的未來很看好,多說了幾句,越國缺乏真正有才學的人,杜如晦才學和判斷力都不錯,只是在執行上稍微欠缺了些經驗,等經歷得多了,多半會成大器,現在留些香火情,以後會有好處。

杜如晦點頭,感激的看著裴蘊。裴蘊心中對杜如晦的評價立刻低了些,這感激的眼神太假了,還需要磨煉。

“杜縣令,究竟怎麽了?”一群官員看著裴蘊的馬車前行,軍隊一望無際,各種載著糧草的馬車連綿不絕,緊張的問道。

“我們犯了大錯誤。”杜如晦苦澀無比,仁義無雙害死人。

……

大軍在銅陵城外駐紮,一座刁鬥森嚴的大營很快就樹立起來。不時有士卒厲聲喝問著口令,所有人被嚴格的固定在自己的區域內,任何亂走都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大帳中,胡雪亭好奇的問道:“杜如晦有沒有握著拳頭,感覺受到了無比的屈辱?”

一群人肝疼的看著胡雪亭,臣民跪在地上迎接聖駕,或者被聖上喝問考核,有什麽好屈辱的。

“你們不懂。”胡雪亭小手一揮,認為被喝問就是奇恥大辱的人多的是,特別是中二腦殘,說不定心裏就想著砍死皇帝了。

張雨寧用力的咳嗽,丹陽以西城池的縣令以上官員,除了有重大任務外派的,幾乎都在這裏了,必須註意形象。

佘戊戌眼觀鼻鼻觀心,胡雪亭還有形象?

“老大,為什麽你說杜如晦做錯了?”笑笑小聲的問道。同樣作為縣令,她完全沒看出來杜如晦做錯了什麽。一個陌生的城市中,找不到能夠用任何方式溝通的人,不得不立即匯報朝廷,這雖然是無能了些,但怎麽看都不能算錯。若是這也是錯的,那以後大家遇到類似的事情,個個都只能選擇瞞報了。

餘阿福,笑笑,三狗子,張曉剛,張修聞等人用力點頭,實在是不明白。

“難道,是百姓聯合起來造反?”餘阿福小心的看著胡雪亭,自從領悟了百姓的狗屎忠厚之後,再也不敢高估百姓的下限。胡雪亭搖頭,百姓會想著貪圖小便宜,會無恥,但說造反,不到餓殍遍野,打死他們沒這個膽子。

“那麽,是有林士弘的賊人潛伏在百姓當中挑動?”笑笑問道,好幾人點頭,林士弘的賊人的臉上又沒有寫字,有幾十個甚至幾百個潛伏在銅陵,一點都不稀奇。胡雪亭搖頭,銅陵目前的情況,和挑動啊,賊人潛伏啊,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

佘戊戌問道:“那是為了什麽?”又是大軍出動,又是半路停車問責,一定是有大原因的。

胡雪亭笑了:“朕見了銅陵的百姓,才明白了朕的名聲,在長江以南不太好使。”

一群人盯著她,殺人如麻的無恥之徒,怎麽會指望有好名聲。

胡雪亭搖頭:“胡某花了偌大的心血,才樹立了殘暴,文盲兩個名聲,它們當然是非常有用的。”

“百姓都怕殺人如麻的惡人,因為殺人如麻的惡人不講道理,稍有人敢於反抗,立即就是屠刀相向,百姓不想死,就只有乖乖的聽話,任何百姓堅信的道理,都會自動消失。”

“胡某若是沒有殺人如麻的臭名,洛陽、丹陽、淮南道的百姓,以及湧入丹陽的百萬流民,會老老實實的聽話?只怕示威者如過江之鯽,不服者如雨後春筍,每天早晨起床,就要面對縣衙門口數萬抗議的百姓。”

一群人聽著胡雪亭的言語,互相對視一眼,胡雪亭果然是黑的,早早的選擇了道路,卻不用王道,不用霸道,偏偏是殺道禽獸道。

“百姓對於文盲,其實也是包容的。天下不識字者九九,那些飽學之人的心中,文盲就是弱智愚蠢的代名詞,是用來襯托他們的高高在上的,他們會因為一句詩詞的優劣,互相記恨,暗算殺戮,卻不會真的在乎一個文盲對孔孟的冒犯。”

胡雪亭笑了:“和蠢貨白癡腦殘,談什麽孔孟之道?那是識字的文曲星的事情。胡某做什麽違反聖人之道的事情,都是愚昧的文盲的無知之舉,哪怕胡某反儒棄儒,那也是文盲對飽學之士的羨慕妒忌恨,算不上奇怪,不值得計較。但若是胡某知書達理,熟讀四書五經,早已被視為背叛孔孟的異類,人人得而誅之了。”

一群人有些心酸,只看見胡雪亭的肆意妄為,沒看見背後的無奈。

“朕靠這兩個名頭,在長江以北橫掃天下。”胡雪亭道。一群人都盯著她,是不是少說了“無恥”?

“河南,山西,河北,關中,誰聽見了胡某的名字,不是笑罵鄙夷之餘,有心生戚戚,大罵秀才遇到兵,或者唯小人和女子難養也。”

“胡某在中原和關中,是足以傳檄而定的。”胡雪亭道,在官員之中,知道她精通兵法,大破突厥鐵騎,在百姓當中,她是殺人魔王,官民都畏懼她,沒有大佬支撐的地盤,早早投降是民心所向。

“可是在長江以南,胡某的名聲就不太好使了。”胡雪亭再次道。一群人愕然,長江以南的百姓不怕殺人魔?

“我知道了。”餘阿福道,“縣官不如現管!”

眾人立刻反應過來,輕輕嘆息。

在中原地區,人口集中,門閥眾多,商旅無數,政治氣氛濃厚,大多數人雖然永遠沒有當官的機會,卻眼巴巴的盯著官員的新聞,以討論天下大事,臧否朝廷官員為樂,茶館酒樓村頭村尾,處處都能聽見一群從來沒有出過遠門,縣衙都沒有跨進一步的百姓,自信的談論著“政治就是妥協”,“天下怕是大亂了”,“這一屆百姓不行”等等。胡雪亭的惡名就在這個過程當中反覆的傳播,深入人心。

而在人口相對稀少、被稱作蠻荒,人人想去中原謀生發展、官員充滿著被發配邊疆,再無前途,沒了上進心的長江以南,誰有空去管哪個家夥在漠北殺了十萬突厥人,哪個家夥在洛陽殺戮官員,哪個家夥在丹陽殺人無數?

在百姓的傳聞當中,只怕是“聽說朝廷打破突厥人,殺了十幾萬哪”,“聽說洛陽也不太平,有當官的想殺人就殺人”等等,能夠提到“聽說楊司徒府中的大將大破突厥人”,這已經是對朝廷很有關註的了。

長江以南的百姓熱烈討論的傳聞的重心,也和關註“天下大局”,“官員升降”的中原百姓不同,多半是“洛陽啊,是不是比縣城還遠”,“丹陽我聽說過,是在巴蜀吧”,“突厥人很厲害的,還好距離遠”,諸如此類。

長江以南非體制內人員對朝廷的關註力,就是這麽的真實。天高皇帝遠,天高了,這胡雪亭的惡名也就遠了,遠到沒什麽人知道。

胡雪亭在這長江以南的名聲,只怕少得很,也就只有淮南道的人知道。離開淮南道,什麽酷吏,什麽星君,在不太關心世界,只關心地裏有沒有吃的長江以南百姓的心中,多半是不怎麽存在的,茶前飯後聊聊天,大家胡扯一下星君妖星多麽的可怕,然後想要把這些星君妖星等等名詞和某個具體的人劃上等號,基本是做不到的。

在銅陵,池州,安慶,以及江西的百姓的心中,帶著十三萬賊人攻城掠地,殺死官員鄉紳識字的人,拿著刀劍在街上肆意搶劫商鋪的林士弘的大名,那是人人知道,人人懼怕,甚至人人向往,想要取而代之。胡雪亭胡星君胡殺人狂?那是什麽豆芽菜。

“果然不好使啊。”眾人理解了,越國大軍追擊林士弘的敗軍太過順利,殺戮太少,又沒有搶劫銅陵等地的百姓,砍下人頭掛在樹上,銅陵等地的百姓就不怎麽畏懼了,只覺得越國的官員不但比不上林士弘的人可怕,甚至比不上以前的大隨官員兇狠,這見識過兇殘的猛獸,如今不過面對一只小白兔的心思就會飛快的在銅陵等地百姓的心中滋生,最後形成對整個越國官員體系的不屑。

“現在是沒有這麽嚴重,但這個苗頭已經出來了。”胡雪亭淡淡的道,林士弘的人九江方言,銅陵人就能聽懂?也是聽不懂的,但為何就會規規矩矩的繳納錢糧,陪著笑臉呢?為何同樣是這批在林士弘面前規規矩矩,主動尋求溝通,互相學習語言的銅陵百姓,在杜如晦等人的面前,就一點點主動性都沒有呢?

無非就是覺得杜如晦等人好欺負罷了。

“怪不得杜如晦認罪。”餘阿福嘆氣,她已經想明白了。杜如晦當時應該毫不猶豫的立刻開始大舉強行征兵,強行征收賦稅,敢不服者立刻殺殺殺,只怕用不著他殺一個人,鋼刀一露,這銅陵的百姓就會諂媚的笑著開始主動學習洛陽話,主動地做帶路黨了。

“杜如晦會不會和我們一樣笨,沒有看到這一點呢?”笑笑問道,利用各種方式立威,是很殘忍的,沒有一顆兇殘的心,只怕做不到,杜如晦看不透這點,老老實實做事,也是有很大的可能的。

一群人看笑笑,你太老實了。笑笑莫名其妙。

佘戊戌提醒:“他認罪了。”杜如晦太聰明了,看到大軍出動,立刻猜到胡雪亭是要用一次好大的進攻,慘烈的屠戮,在安徽,江西等地重新樹立兇民,進一步猜到了他做錯的地方。

“這麽機靈的人,怎麽會看不到銅陵的困境。”餘阿福道,杜如晦只怕在遇到困難的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殺人立威等等手段,但那些手段對個人的名譽影響太大,不是人人都想作為一個酷吏遺臭萬年的,杜如晦只能選擇了中策,也就是上報朝廷。

“有私心,顧惜名譽,是好事情,有下限,朕也放心。”胡雪亭道,杜如晦放不下名譽,做事就會有底線,容易揣測。“但他的這點私心,若是朕沒有看見,這私心就會變成對朕的鄙夷,以及對以後欺下瞞上的僥幸了。”

一群人瞅她,長嘆:“治國之道真是艱難矣。”杜如晦竟然在胡奸臣面前耍花招,太嫩了些。

“那麽,你要屠戮銅陵嗎?”笑笑打顫,銅陵不過剩下萬餘人口了,兩萬大軍屠戮,只怕是要殺盡了。

“朕給他們活路。”胡雪亭決定強行征兵,所有十二歲以上六十歲以下人口,三抽一。“朕要立刻攻打九江!”池州,安慶等地與銅陵相同,大舉征兵,然後向九江進攻。

“林士弘用山賊的血腥震撼了百姓,朕只能用更殘忍的手段。”胡雪亭緩緩的道,這狗屎的山賊統治地區啊,竟然只能比誰沒有下限,誰更草菅人命,才能讓百姓回歸善良。

虞世基微笑,畏威而不懷德,這是無奈之舉,卻也是速成之舉。

一群人看著胡雪亭,有些不忍心,驅趕沒有經過訓練的百姓上陣殺敵,只怕逃兵的比例超過九成,按照越國的嚴酷軍法,這被殺的百姓的數量只怕讓人恐怖了。

“朕沒想因為朕的疏忽,就讓百姓買單。”胡雪亭淡淡的道,說到底,都是她沒有看清中原和長江以南的不同,把信息時代的消息傳播速度套用到了古代。

“朕只要強征百姓入伍的兇名。”胡雪亭不用那些百姓打仗,她不在乎死人,但白送人頭的事情太愚蠢,所有百姓三抽一的比例高的恐怖,只要消息傳開了,這比賊人還要兇殘的名頭,是跑不掉了,就不信江西的百姓不震恐。

“朕已經命令人在丹陽的流民中尋找安徽各地的百姓,以後終究不會發生語言徹底不通的事情。”胡雪亭道。一群官員歡欣鼓舞,以後不用怕做啞巴了。虞世基看了胡雪亭一眼,和裴蘊對視,佘戊戌等人太單純了,胡雪亭怎麽可能真的費心去召集各地的百姓呢?

“沒有必要。”裴蘊在心中默默的想著。當出現一個暴君,時刻要搶人搶錢搶糧,百姓只會努力的、主動的去學習暴君的方言,爭取能夠和暴君理智客觀的講道理。

“安徽各地實行農莊制度,沒有服兵役的百姓,全部編入農莊。”胡雪亭道,既然地契沒了,戶口資料沒了,那就幹脆不要。不論土地究竟是個人花了一輩子才買來的,還是從被賊人殺了的鄉紳這裏撿來的,統統暫時充公。

“會說洛陽話了,就憑地契發還土地。”

“農莊中的人口糧減半,不餓死就行。學會洛陽話的,根據熟練程度,口糧逐步增加。”

胡雪亭冷笑著,就不信一步步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